星期四, 12月 14, 2006

影評作業一則--<情獄>(L' Enfer, Hell)


情獄(L’Enfer, Hell)

鵲巢鳩占的隱喻
《情獄》是奇斯洛夫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生前與編劇拍擋派斯域茲(Krzysztof Piesiewicz)合作寫成的天堂、地獄、煉獄三部曲系列之二,第一部曲已於2002年由Tom Tykwer拍成《疾走天堂》,第二部則由《無人地帶》導演丹尼斯坦奴域(Danis Tanovic)執導。
影片開首是以鵲巢鳩占作引子,配以節奏緊張懸疑的音樂,預示斑鳩在鵲巢下了的蛋,將如何趕絕原來的兩只蛋。斑鳩比喜鵲早孵化,雛鳩出生後本能地要推掉巢中其餘未孵化的蛋。一只蛋掉落了,還剩下一只。可是本能的衝動只是一種蠻勁,雛鳩竟然失了重心掉了下來。看著雛鳩無情地趕盡殺絕,此時牠自己的報應實在大快人心。觀眾都會為剩下的一只蛋舒一口氣。
其後也出現了一個令人不解的片段,作為全片的伏線:一個女人拖著一個女孩,從戶外一路走進室內,再開門進入一個房間。剛好看到一個中年男人的正面和一個赤裸上身的男孩背面,房中二人都轉過頭來望著那兩母女,女孩的眼睛隨即被母親掩著。跟著那個男人便從監獄中出來。這場面要到影片後期才揭示原委。
那男人剛釋放,在監獄的門外聽到雛鳩的叫聲,正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便將雛鳩放回巢中。未幾,另一只蛋便墮落在石頭上,令觀眾的心頭一碎。這個開場是否想引導觀眾的情緒?是否預示著即將出現的,同樣令人不安和扎心?

情與獄
故事的主要內容是三個十年不見的姊妹,因為一個神秘電話再聯絡起來。自從二姊姊蘇菲(Emmanuelle Beart)結婚後,三人從未見面。大姊莎蓮(Karin Viard)是一名單純善良的女子,經常探望癱瘓的母親(Carole Bouquet),又為隔鄰的老太婆買報紙。她卻沒法安睡,除非在火車上,才可假寐。那名神秘男子要找的是她。


二姊蘇菲與丈夫育有一對子女,但婚姻生活逐漸變得有名無實,丈夫不忠令她精神大受困擾,甚至歇斯底里。她不單跟蹤丈夫至幽會的酒店,更趁丈夫離去時潛入房中,倚著酣睡中的情敵臉龐,嗅一嗅丈夫留下的氣味。


幼妹安莉(Marie Gillain)還是個大學生,卻戀上了她的教授,也是好友的父親,更懷了身孕。可惜的是,那教授並不想和她長相廝守,並處處迴避她。他甚至在必須出席她的口試時,藉帶領考察團缺席。安莉的題目關於古希臘的Medea神話。Medea因為抵受不了丈夫離開她,而在丈夫面前殺死了自己的子女,作為報復。這隨即令人想起她的姊姊蘇菲。鏡頭也轉移至她和兩名子女在戶外玩耍,遇上驟雨,躲在修道院門前的簷篷下。當蘇仰望門上的宗教雕刻,彷彿在感情的風風雨雨中找到心靈的慰藉,便將幽暗的房子粉飾光明,脫離對她來說是地獄的生活。

妹妹的Medea神話故事幸好沒有發生在蘇菲身上。但帶團的教授卻因車禍身亡。悲傷的安莉往他家?,想和好友互相安慰,卻給她揭發這段不倫之戀,更被趕走。
莎蓮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神祕男子出現,好像是愛情的預兆。在短暫的第一次相遇,他沒有道明來意,卻令她忖度,內心忐忑不安,朝夕盼望再遇。她朝思暮想的情感其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每次在火車上見她在酣睡的稽查,早已對她暗生情愫,只待表白的一刻。那一刻卻發現她身旁多了兩名女子,正是她的姊妹。因為早前的神祕男子正式向她表白了,正是解開片首的一個謎團。
那神祕男子正是當天在父親面前赤裸的男生。他其實早已鍾情這位老師,那天是他主動找老師的,卻給她們撞過正著。原先這種事不用宣揚,但揭發這事的母親卻向警方告發,又不讓他與女兒見面。悲劇正正發生在父親出獄的那天,因憤怒和各不相讓,令父親錯手打傷母親。他更誤以為她死了,畏罪自殺,母親結果終身癱瘓。這是家破人亡的原因,也解開她們分離不見的因由。大家都不想記起這一段悲劇的發生,但悲劇卻延續至下一代。蘇菲和他丈夫也發生類似的暴力場面,只是她沒有母親般狠。當三姊妹一同探望母親,告訴她當年的真相,母親卻說從不為所做過的事後悔。冷酷之情令人不寒而慄。
一切的謎都像解開了。父親入獄,家破人亡,姊妹分離。三姊妹的遭遇雖不能說都是因那一件事而起,她們的命運無疑受其左右。假若當時母親沒有告發父親,她們的命運相信會很不一樣。而母親執迷不悔,便成為了本片留下的一個未解之謎。

命運與巧合
本片的情節鋪陳帶有懸疑的味道,特別是開場男童赤身露體的一幕,神祕男子的出現,令觀眾想尋找答案。但整部電影想表達的,其實是借三姊妹道出情愛的命運與巧合。神祕男子無疑是揭開三姊妹互不往來的關鍵,但在表達情愛的困境如蘇菲和安妮,又和這名神祕男子沒有關係。至於莎蓮,所表現的是一種對愛情的含蓄期盼、默默等待,一方面捉錯用神,另一方面近在咫尺的機緣又擦身而過。命運與巧合,令莎蓮至終與愛情緣慳一面。因此片首營造的氣氛顯得有點過火了,或是弄巧成拙。


三姊妹的三段愛情經歷,呈現當今不同的愛情關係,婚內的感情退卻,婚外的偷情和師生戀,未婚懷孕,單身女性對情感的渴望,妻子對丈夫的情感依戀。因著三姊妹的個性,各人對每段感情都有不同的處理。莎蓮的默默等待和安妮的痴纏正是兩極的表現,蘇菲對丈夫的執迷,卻令她痛不欲生。假若莎蓮有安妮的主動,如她助人的熱誠,她會否找到愛情?安妮若非死纏教授,會否避免悲劇?蘇菲若灑脫一點,會否減輕婚姻破裂的傷痛?看過奇斯洛夫斯基的《十誡》,很容易聯想起其中對命運和巧合的處理,給你留下許多思索的空間。當《情獄》中教授講課談及命運與巧合,相信是導演借機要說的話。
因著三姊妹的情愛經驗,蘇菲最終離開丈夫,安妮所愛的教授身亡,莎蓮發覺神祕男子原來是同志,火車稽查員也似乎與她無緣,似乎都告訴觀眾,愛情人人都渴望,卻抓不住。這是命運還是巧合?

星期五, 8月 18, 2006

邊走邊評

早前參加了一個由演藝評論協會舉辦的營會(http://www.ycritics.hk/),三天兩夜,結識了上月上了四堂電影評論課也不打招呼的人.原來大家都很喜歡看電影,甚至是影痴.這個營是匯集了戲劇,音樂,視覺藝術,文化研究和電影評論工作坊的參加者.
身處梅窩的營舍,第一天晚上已發現十時半後鎖閘,出不了去,惟有乖乖回房.大伙兒便相約洗澡後在一間空房中吹水,從而建立情誼,也很享受,只是到了一時多我已不能撐下去,回房睡了.

第二天特別有意思,我嘗試了不熟悉的藝術創作,如早上的肢體活動讓我注意身體的不同部位,下午走訪了幾位居於梅窩的藝術家,有繪畫水墨畫(我在瀑布旁也畫了一幅),有針孔攝影,有從自身出發表現自己的跨媒藝術家,有滿腹勞騷的畫家等.遇上這些人,你會發現他們選擇了一條異於平常人的人生路.對他們來說,這才是自己;用平常心看,他們正是要過平常人的生活--可以自由地創作,這應是平常人都可以做的事.

這幾天都常常鼓勵評論,我卻多欣賞.兩者並非矛盾排斥,只是我評論的不多(我大多沈默),只在心?思想感覺.文化藝術其實是將日常生活中的所思所感,以某種或多種形式表達出來.可惜現今大部分的人都被工作和煩瑣的事佔據了應有的空間,根本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談不上有容讓這種自我沈澱,回憶,細味的空間.我也發覺有許多的感覺思絮都沒有時間記下來.

三天兩夜,不是出塵脫俗,卻少有的離開市區,沒有電視電腦這些日常的生活必需品.發覺有另一種生活的可能.雖然沒有任何宗教的活動,卻指向一種心靈的空間.

我雖沒有那些年青人那麼投入,卻被他們所感染了.沒有入這類的營會已許多許多年,有種熟悉的感覺,像讀大專時期同學或團契的生活營,總是傾談至三更夜半,至睡方休.除了一位同事外,營前我沒有認識的人,我也不用多談自己,純粹以一個參加者或喜愛看電影的人的身份參與,放下了日常不同關係的身份角色,很輕鬆寫意.

星期四, 5月 11, 2006

迷失在阿姆斯特丹



除了博物館,阿姆斯特丹另一特色是運河和兩旁的房屋。我抵步沒多久,便發覺荷蘭房子的窗戶特別大。問過一個荷蘭人,她承認荷蘭人酷愛陽光,尤其在夏季日長夜短,要盡量享受陽光。冬天的日子,日短夜長,上下班時都是披星帶月,難得看見陽光。她更告訴我數十年前,窗戶要按大小抽稅。若是真的話,可見陽光是何等的重要。曾在晚上踱步街上,天空還映照著晚霞,從窗櫺往內看,許多人家都不點燈,似乎想盡享餘「霞」。

日間在遊客充斥的阿市,四處都是販賣紀念品的商店。其實,最沒有特色的,正正是販賣富當地特色的紀念品商店。許多的紀念品根本與現今當地人的生活脫了節。在荷蘭買一雙木屐,好像在中國或香港買長衫,穿的人少之又少。紀念品只是給遊客的裝飾,或讓他告訴親友曾到此一遊。我想最反映荷蘭的,還是正在打歐洲國家杯的荷蘭球隊的橙色球衣、毛巾、太陽眼鏡等,總之橙色就代表荷蘭。所以連無線電話網絡商Orange,應是荷蘭品牌。

我徒步稍離中央火車站和水霸廣場,想找地圖上的一處地點,沿著運河走,橫過大小街道。在陽光充沛的日子,沿河路上的樹蔭,給我不少的好處:明媚風光又不怕日照。一邊聽著mp3,一邊哼著歌詞,完全的脫離處境(out of context)。例如在正午時分卻聽著優客李林的<認錯>「一個人走在傍晚七點的台北city,等著心痛就像黑夜一樣的來臨...」情景的脫節和錯配,卻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當mp3重頭播放,已是另一時間和場景,聽著歌曲,不其然讓我想起剛才某段歌詞的感覺,那時在某一條街的景物。歌曲不一定只指表達歌者的情感和指涉歌詞的景象,也扣連著聽眾的情景,這究竟是歌曲和情景相融還是記憶錯配(dislocation of memories),很值得探究的。當然,在異地聽著原居地的音樂,是想告訴自己的身分,或讓在異地的生活的自己一解鄉愁。不難想像為什麼華僑或香港移民總想看香港的電視節目及電影。

阿姆斯特丹的運河,以中央火車站為中心,像同心圓的波紋擴散開去,沿著運河的街道微微彎曲,沒有縱橫交錯的棋盤式街道容易定位。自問頗具方向感,也曉得看地圖的我,好幾次走錯了方向,認錯街道,甚至與想去的地方南轅北轍。但沿途欣賞運河和建築,踏在凹凸不平石板街,聽著不相干的歌曲,我已感心滿意足,哪管身處哪條街。只告訴自己,只管體味這?的風情。走累了,在河旁的樹蔭下,露天茶座讓你可細意欣賞恬靜的運河。一名黑人在街上彈著低音大提琴,齷齪的外表,衣衫襤褸,不損他幽怨的聲線。當然,一俟唱罷,也豪不客氣的要你打賞打賞。

迷失在阿姆斯特丹運河兩岸,我復悠然。

星期一, 5月 08, 2006

不日成名的梵谷

兩年前因為參加會議的緣故,首次踏足歐洲大陸,第一個登陸的便是荷蘭;去年延續會議到了北歐的芬蘭,今年的會議卻無緣再去.只好重溫過去的一點點記憶,聊以自慰.這些遊歷的心情雖與會議無關,卻不免令人想起此生從來沒有聚集來自歐美亞非拉的十幾二十位朋友,不知何日有緣再見.

不日成名的梵谷

與一位來自巴基斯坦的女士相約參觀梵谷博物館,她要在十二時半前抵達機場,博物館十時開放,我們要從烏德勒支(Utrecht)乘火車往阿姆斯特丹,再由火車站前往博物館,預計時間後,便約在早上七時三刻出發。昨晚睡的時候,已是凌晨一時許,今早七時半才猛然覺醒,已聽到叩門聲了。沒有睡飽的早上,特別疲累,奈何要趕火車,也得以香港時時刻刻趕逼的速度更衣洗盥。想不到來到梵谷博物館前,還不到九時半。

吃過了早餐,再往博物館商店逛了一圈,差不多開放時間,竟不知博物館正門已有大群人排著隊,等候進場。梵谷果然是荷蘭的國寶,可惜他生前完全享受不到這份榮譽。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這?收藏了他大部分的作品,一幅我很喜愛的星空下的露天咖啡店不在這館內,令人失望。

其實,梵谷為何這麼重要?我不曉得,可能是他發揮的印象派風格使然。若按著他的生平看他的作品和作品的介紹,大概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想除了他的藝術成就,沒有人會羨慕他的人生。至少沒有多少人願意過他的生活--一事無成。當過藝術品買賣,教過書,都不成功;後來想像父親一樣當過小小的傳道,也是徒然。不知怎樣,他最後想當一個畫家,不是藉藉無名,或死後才成名的畫家,他希望當一位生前便闖出名堂的畫家。為了成名,他不惜離鄉背井,四處作畫,其間又和一些女人關係曖昧,與父母的關係更搞得不愉快。幸好他有一位要好的弟弟,他們頻繁的書信往還,讓日後的我們可以從中窺探梵谷的內心世界。

他的一生顛沛流離,屢遭挫折,只有靠他的畫筆表達他的感受。當你看到他四處流浪,靠弟弟接濟,罹患精神病,在克服自己的缺憾等等,不得不哀歎這潦倒的人生,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堅持和對生命的熱誠。生命的矛盾有時令人困惑,也要我們不能妄下判斷。特別是一幅在精神病院外的「密雲下的麥田」,一方面,他說這幅作品表達了「憂愁和極度孤獨」,另一方面又想傳遞「在鄉郊目睹的健康和復原的力量」,這樣矛盾的說法,是否算作他一生的寫照?這幅畫中只有兩種顏色,灰藍的天空佔了畫面的三分二,壓著下面三分一的一片嫩綠的田園。自然簡單的色彩令人感覺舒服,但他的畫筆(特別在灰藍的天空上)也展現了內心的不安。一筆一筆的灰藍,深淺不一,雖不至凌亂,並不流暢,你不能說是平靜,只隱隱然感到他內心的不安。可憐的梵谷,從精神病院出來後,仍擺脫不了憂鬱,更看不到自己成功在望。他卻敵不過負面的思想,往胸口開了一槍,只待了數天,在弟弟的懷?辭世,享年三十七歲。半年後,他的弟弟也不久於人世,無福享受梵谷留給他價值數以億元計的作品。

看完梵谷,由阿姆斯特丹返回烏德勒支,望著同樣的天空和田園,藍天綠地,對我來說,這已是另一片天地。想像梵谷極目望著同一片天地,內心的鬱結無從訴說,只有用畫筆寫在畫布上。我看著鐵路旁的樹木,葉子在夏日的陽光下飄曳,閃爍不停,像梵谷的筆觸,一筆一筆在訴說他的故事。 2004年6月19日

星期二, 4月 25, 2006

遇見














有沒有遇上這種事,一椿小事可以是短暫的困局,尷尬,無奈,那一刻總想擺脫,但擺脫不了,對方也想擺脫,同樣擺脫不了。

你走在路上,心中想著些甚麼,按慣常的步伐走,沿著日常的路,間或你會走進狹窄的街上,或許有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你要左閃右避。無論你步履輕快或緩慢,或是心情不爽要趕緊離群,你總會遇上你的對頭。

他/她不是你的仇家或敵人,只是在那一刻,是你的對頭。
他/她是在你慣常走的那條路上遇上的一個人。
在數以千計擦身而過的人,他/她是正正和你打過照面的人。



在你順著自己的步伐走路,
在你想左閃右避,
在你思想游離的時候,
他/她正正和你對著幹。
他/她幹的好事,就是和你對著幹。
你想擺脫他/她,他/她也想擺脫你。
你幹的好事,也就是和他/她對著幹。
在他/她思想游離的時候,
在他/她想左閃右避,
在他/她順著自己的步伐走路,
在數以千計擦身而過的人,你是正正和他/她打過照面的人。
你是在他/她慣常走的那條路上遇上的一個人。
你不是他/她的仇家或敵人,只是在那一刻,是他/她的對頭。

你和他/她是路上剛好巧遇上的對頭,大家都想避開對方。
你向左,他/她向右,正好碰上;
他/她向左,你向右,又正好碰上。
你轉右,他/她轉左,剛好碰頭;
他/她轉右,你轉左,又剛好碰頭。
兩個人就在這繁鬧都市的一角遇上。

星期日, 4月 23, 2006

瑪利亞再生


瑪利亞再生(Mary, 2005)
導演:Abel Ferrera
演員:Juliette Binoche, Forest Whitaker, Matthew Modine
83分鐘

要拍一部交織著穿梭古今的巴勒斯坦,透視性別歧視、反猶太主義、以巴衝突、基要/原教旨主義,三線(見下文)平衡,人物交錯出現的電影,實在是導演的極高的難度動作;觀眾也需聚精會神,否則錯過許多的關鍵和脈絡。以劇情片來說,這種複雜的交錯,最後匯合出來的戲劇效果令人驚歎。主流荷里活以官能刺激你的情緒,派不上用場。反之,本片要求你要付出精神,才可投入其中。

導演的關心是現代人如何重拾古舊的信仰。以基督宗教為例,近來的<猶大福音>掀起了為猶大翻案的討論。本片則以一本二次大戰之後發現的<抹大拉瑪利亞福音>為觸發點,將原初眾多古老的文獻之一(不列為正典的福音書)的故事拍成一部戲This Is My Blood。

本片導演Abel Ferrera的關心,可以從三個人物為主線看到:Marie尋找心靈的歸宿和對耶穌的愛、Ted的信仰歷程和機關算盡的Tony,再從他們帶出身處的政治社會局勢中的問題,包括教會傳統中的性別歧視、以巴衝突、反猶太情緒和基要主義。

瑪利亞的心靈召喚
本片開首是耶穌復活的故事,抹大拉瑪利亞是首先看見復活後的耶穌基督。這其實是一場殺青戲,是一位導演想借耶穌的題材揚名的一部戲。戲中女主角Marie(Juliette Binoche)投入了瑪利亞的角色,殺青後,原來導演要她趕赴美國紐約,她卻受感召要往耶路撒冷去,展開她的信仰尋索。她探訪古蹟,在耶路撒冷舊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又平靜地在聖地的古蹟中沈思默想。在節奏急速的劇情中稍讓觀眾有喘息的空間,而又體會Marie所追尋的內心和平。導演又巧妙地藉戲中戲,介紹抹大拉瑪利亞又是使徒(不單是耶穌的追隨者)之中的一位,彼得更妒忌和排斥她,因為她首先聽了許多耶穌的教訓,再由她告訴他們。在片中的經驗在在影響著飾演她的Marie。Marie與耶路撒冷的猶太人一同守逾越節,從前的事業和一切,都好像沒有意義,她變成了戲中的抹大拉瑪利亞,以至當另一邊廂的朋友求助,她藉流動電話安慰著他。

Ted的信仰危機
另一邊廂的是一個電視清談節目主持人Ted(Forest Whitaker),他在節目中邀請了猶太教的拉比、梵蒂岡的神學家和研究聖經的婦女主義學者Elaine Pagels,探討耶穌和早期基督教的信仰。可想而知,三個不同背景的學者,表達了三個截然不同的觀點。Elaine Pagels更特別提到抹大拉的瑪利亞如何在基督教的歷史中逐步被貶抑,以至她後來被看為為妓女。Ted代表著現代人的信仰失落,他本來主持清談節目,純粹以旁觀者的心態看待信仰,卻因為工作和家庭(夫妻關係、婚外情和兒子出生)而感到生活的壓力,令他透不過氣來。在他面臨婚姻危機和小兒子出生後的生死邊緣,他只感到徬徨無助。原先他想聯絡Marie與導演Tony(Matthew Modine)一同上他的清談節目,Marie竟成為他的安慰者。

Ted因為家庭和工作壓力,產生了對信仰的尋索。當他背妻偷歡,與妻子Elizabeth(Teather Graham)吵架後,一天下班回家,始發現她流血不止。經醫生搶救,妻子臥病在床,初生嬰兒要在放氧氣箱內照顧,脆弱的生命隨時夭折。他求問上帝,為何有這些苦難;他也像耶穌面對十字架的掙扎,請求上帝將那痛苦挪開。但由他的經歷所帶出的生死和愛的問題,正是信仰關心的問題。

機關算盡的Tony
飾演耶穌的Tony(又是導演)希望以抹大拉瑪利亞身分這個爭議性的題材,名利雙收,便與Ted達成協議:他上Ted的清談節目,Ted到他的首映上訪問他。這個如意算盤卻給出現信仰危機的Ted和美國一些基要派基督徒所破壞。在信仰危機中的Ted不再以慣常的主持口吻提問,反而質疑Tony拍This Is My Blood的動機和目的,令Tony十分無奈。無奈的Tony以為可以藉首映製造媒體效應,可惜卻遭遇「詐」彈威脅而腰斬。他的願望落空了。

個人生活與社會問題
本片較為出色的是將複雜的以巴局勢、反猶太主義和基要主義等重大議題與日常生活扣連起來。導演沒有正面地敘述這些問題,而是藉著片中的個別場面來處理。例如Ted在回家途中,從電視上看到2000年一對巴人父子在以巴交火中喪生的片段;Marie和猶太人慶祝逾越節時感到地震,原來是附近一所餐廳受自殺式炸彈襲擊;Ted和Tony的座駕途經一條街,突然給人砸碎車窗,猶太裔司機給人揮拳毆打;電影首映當晚戲院外的保守基督徒示威和炸彈恫嚇等。這些事件鋪陳著日常生活中的政治社會脈絡。當然,本片刻意迴避了一個十分棘手的事件──九一一襲擊。這事件可能導致更複雜的問題要處理。從上述的脈絡推敲,本片的故事發生在2000年,至少是九一一發生前。

現代人的信仰危機及回應
本片導演的野心宏大,可惜要處理的問題太多,在緊湊的劇情推進中,引發觀眾思考許多的問題。層層遞進,斬不斷,理還亂。試想想,在八十三分鐘中,你要思考抹大拉的瑪利亞是何許人,她是耶穌的使徒這一身分已是可爭議的問題。因為牽涉到典外文獻對她的描述和歷代教會對她的態度等。更重要的是,我們現代如何看待她?對她的理解會否影響著教會二千年來以男性為主導的教制?從本片及近來有關<猶大福音>的關注,教會中的保守力量(如信奉聖經無謬誤的基要派)必然地要反擊,以維護傳統建制。

Ted的信仰危機表面上是頗個人化的,他關心的是自己妻子和孩子。但他質疑Tony時,卻強調基督教信仰的愛。從他反覆看到以巴衝突中父子雙亡的經驗中,這種強調愛並不單純為自己。Ted這個人反映的是許多現代男人的人生困境。在劇烈競爭的工作環境中,在孤立的核心家庭(沒有親友支援)中徬徨無助,他與妻子要獨自承受種種從社會而來的壓力。這不是個別事例,而是社會的縮影。弔詭的是,他像約翰福音中的尼哥底母,以為要回到母腹才可以重生;但當他看到氧氣箱中的兒子,才領悟「重生」的意思。

Tony的反映的是宗教的消費主義。他以為宗教電影可以成為一種賣座的保證,例如米路吉遜(Mel Gibson)拍<受難曲>(The Passion)可以賺過滿堂紅。導演Ferrera發現這齣電影令人改變對宗教電影的態度,因為拍這類戲可以發「受難財」(Passion dollars)。可惜本片未如<受難曲>般容易籌集資金。耶穌電影有票房,可能是刺激了人們對宗教的好奇,看有甚麼新奇的東西,或是如何「忠於原著」地描寫耶穌。這類票房的來源大多數是返教會的信徒,寓娛樂於信仰。由於Tony同時是導演和飾演耶穌的演員,單他只處心積慮地要推銷This Is My Blood,可見這是Ferrera對這類電影的反諷。

在受難節和復活節期間看<瑪利亞再生>,不期然想起何謂復活。復活的事跡由生命轉變口傳,再成為文字載體,今天復活的事跡由文字載體經電影和其他媒介的演繹,再現眼前。其實,最關鍵的,還是如何像讓復活的生命再生。
圖片來源Photo Credits: Rose Serra
官方網頁:http://www.mary-lefilm.com/

星期五, 4月 21, 2006

韓片有九命


韓片有九命(2005)
導演:Hubert Niogret
62分鐘

韓片無疑是香港近年的潮流電影,能在荷里活和日本電影中冒出頭來,殊不簡單。法國人製作的一小時紀錄片,回顧了韓國電影的緣起和當今面對的問題。

首先,在二十世紀的上半葉,在日本統治下,基本上沒有所謂韓國電影。在日本人刻意淡化甚至磨滅韓國文化的政策下,戰後應是重建韓國本土文化的好時機,電影當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可惜,韓國南北分裂,一位曾被擄去北韓的申相玉表示,北韓只是拍千篇一律的電影,無甚可觀。隨著韓戰而來的,是南韓數十年來的高壓統治,特別是朴正熙時期,而後來的全斗煥更是光州流血事件的幕後黑手。所以這段時期的南韓電影都對政治忌諱,便充斥著許多的爛片。一位導演說,他這時期拍了五十部電影,都是爛片。直至九十年代民主化後,南韓的電影才開始出現了一批新晉導演。

這十年來南韓電影業蓬勃,題材大膽,更對當今的南北韓問題與以往不同的透視(如<太極旗飄揚>、<實尾島>、<JSA安全地帶>等),又在國際電影節中獲獎,這無疑是對韓片的一種肯定。可是,有導演提出他的隱憂:新晉導演與上一代的鴻溝。可能是過去拍得太濫太爛的題材(例如傳統文化),新晉導演沒有太多興趣。韓國電影仍然需要回顧過去歷史,為失落了的某些時期補白,甚至重新透視。

另一個當前的危機是全球化。全球化的文化流轉將韓片帶到世界各地(片中沒有提及南韓政府的政策),但由於荷里活的壓力,要求南韓限制每年上映的本土電影數目,名為開放市場,實為文化侵略。

由於語言關係,我只能態英文拼音認出兩位導演的名字:金基德和朴贊郁,我想這部紀錄片若有中文字幕,對觀眾而言有更大的教育意義。因著本片是以法語為主,便提供了英文字幕,我還可以大概了解內容。

看新晉的導演談論拍電影的理念和技巧,與上一輩憶述從前受制的言論和政治尺度,可見電影背後的社會政治文化張力。

星期六, 4月 15, 2006

天堂失格


天堂失格(2005)
導演:李相日
演員:加瀨亮、小田切讓、栗山千明
117分鐘

三個互不相干的青年,一個頹廢(以主流社會價值作判斷)的廁所清潔工,一個自閉(由於先下來少了一隻眼睛,裝假眼,還要加上超大黑超鏡),一個懦弱的文職警察(在一個官僚僵化階級觀念極重的辦工室內幹無聊工作,一心發夢要加入兇殺組),偶然搭上了一名企圖自殺的議員助理騎劫的巴士。巴士上,除了司機和這位騎劫犯,就只有這三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
助理因為議員老板要他承擔一切政治責任,他只有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來維護老板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輪俄羅斯輪盤的遊戲後,廁所工人給打傷,議員助理也吞槍自殺。警察無辜成為了「英雄」,不過沒有升職,也不能調職。他原來要熱切期待的挾持人質場面,當下只知自己不過要退縮,終究發揮不了英雄救美的勇氣。

三個月後,警察和廁所工人再次相遇。因為那廁所工人撩事鬥非,給黑幫人馬圍攻,警察表露身分,救了他一命(報恩?)。
兩條無聊無前途的「友仔」,痞在隧道內互訴心情。清潔工想了點子幫人復仇。結果他們的第一椿復仇事件,為給名醫害死的老婦的兒子,他是一名護士,所以知道醫生如何草菅人命。他們又為一名受母親虐待的小孩報復,害她母親以為他給綁架,給折騰一番,從而激發她內裡愛子之心。
意想不到的是,他們接到獨眼女孩子的請求,想向世界報復。因為這個世界害她要收藏/掩飾自己,要困在藥房當機械式的配藥員。

為人復仇的警察,最終要算到自己的警隊頭上來。他有感鬱鬱不得志,要向警隊報復──一晚偷了兩把警槍。
一向不羈的清潔工,原來有一位患老人痴呆的父親,他每次探望疼愛的父親,只見他對著無線電視三寸的雪花畫面,從來沒有理會物邊的兒子。一次兒子無意間遞給爸爸一片薯片,他竟然張口吃了。當父親稍稍對他有反應,他興奮莫名。可惜當他正要搜羅各式零食孝敬父親時,卻發現父親因迷你電視無電而自殺身亡。各人有感世界(社會/命運)對從他們的不公,他們不再給別人復仇,而是為自己向不公義的世界、命運和制度復仇。過去找他們代為復仇的人,都有特定的對象(仇人、母親等);他們面對的命運、制度和不幸,都成為了仇恨的根源和復仇的對象。
相比朴贊郁的「復仇三部曲」(<復仇>、<原罪犯>、<親切的金子>)的人性暴露,韓裔日本人李相日展現的是青年人對社會和世界的反抗,交織著戲謔、無聊,蘊含著對親情的渴求(母子、父子)和對理想的追尋(警察的志願)。在青春的戲謔和幽默中,結局卻令人神傷的,即使他們要擺脫這些困局,似乎還是走不出來。

官方網頁:http://www.scrapheaven.jp/

彼德斯拉笑面看人生


彼德斯拉笑面看人生(2004)
導演:Stephen Hopkins
演員:Geoffrey Rush, Emily Watson
122分鐘


最近看彼德斯拉有份演出的電影,是寇比力克的<一樹梨花壓海棠>(Lolita)。他扮演引誘Lolita離開男主角的人。在我的印象中,當時的彼德斯拉十分年青,粗厚鏡框和稍方的臉型,幾乎看不出是拐演傻豹的探長,和<富貴逼人來>(Being There)的園丁。
這位傳奇性演員,電台出色的播音王子轉行當演員開始,他的人生和電影便緊緊連繫著一起。至少導演更要求Geoffrey Rush擔綱彼德斯拉的角色,更進一步扮演戲彼氏現實中的父親、母親、妻子、導演等。當觀眾還以為是彼德斯拉的父親拿著碟子,下一個鏡頭是Geoffrey Rush扮演彼德斯拉的父親,以彼德的語氣對觀眾說話。這種不算完全的戲中戲,卻是角色中的角色,似乎表達了彼德斯拉是這樣將自己的人生和戲中的角色融合。他將自己投入戲中,為了演活戲中的角色,更將戲中的角色帶回自己的生活中。他最大的突破,可算是以濃厚的鄉音銜著煙斗,留了唇上的小鬍子,扮演傻豹烏龍幫辦。這是他遠渡重洋到荷里活發展的重要轉捩點。後來他拍攝寇比力克的<密碼141>(Dr. Strangelove),扮演幾個角色。母親來探班時,他仍以Dr. Strangelove的造型、姿勢,坐著輪椅,左手癱瘓地與她吃飯。此時他仍以戲中的角色和語氣對應母親的心懷,藉以報復母親在父親入院時沒有即時通知他,害他在父親臨終時才可見最後一面。他藉另一角色與原來關係十分親密的母親保持距離,表現冷漠,以宣洩不滿。後來母親臨終前,他也只是以電話問候兩句,可見他如何轉愛成恨。
彼德斯拉內心十分複雜,自負,又軟弱,好勝卻對前景沒有把握。在他面對危機時,他沒有深刻反省自己要怎樣謀出路,而是找算命先生問前程。誰知被人看穿他的疑慮,隨意地給他「指點迷津」。


他的個性對身邊的人造成很大的壓力。他成名後遇上來自意大利的女星(現實中好像是蘇菲亞羅蘭),他竟然告訴太太要追求她。誰知女星另有情人,他便隨即追求另外的女星。當自己接受不了太太搭上了室內設計師,最終離婚收場,他便回到父母家裡,像給人欺侮的小孩子一樣,睡在床上,甚至要母親哄睡,不,是陪睡。
在母親的喪禮上,他十分哀傷,前妻和現任太太坐在兩邊,他竟靠著前妻飲泣,令太太Britt Ekland甚為尷尬。他娶Britt Ekland,很重要的理由是算命先生說要找B.E.字頭的人才有利他的事業。Britt很幸運地給他選上,可惜最終也是離異。

晚年的他十分孤獨,隱居於瑞士山區。他十分喜歡Being There這部小說,最終給他有機會演出一個不是喜劇的角色──沈靜寡言的園丁,卻字字珠璣,連總統也誤以為他是智慧的世外高人,向他請教治國之道。老練的彼德斯拉,不單是笑匠,而是以「出位」的方式演繹別人給他的角色。最終,他想以自己認為的真我飾演自己。但哪個才是真正(authentic)的彼德斯拉?是母親懷裡的Pet?是第一任妻子心中的好好先生?長子Michael的慈父?

導演拍攝這齣電影,是應Britt Ekland及Michael Sellers的要求,反駁同名的傳記(The Life and Death of Peter Sellers)中一些捏造的事。
彼德斯拉的人生太複雜,太多姿多采了,也造成太多的人際傷痕。飾演他的Geoffrey Rush會否覺得在短短的一齣戲中演繹這個人的大半生,也是太趕急?

預告片:http://www.hbo.com/films/petersellers/trailer/

星期一, 4月 10, 2006

紅顏


紅顏 Dam Street (2005)
導演:李玉
93分鐘


十多歲的少女未婚懷孕,給學校發現了,是為犯規(哪一條校規?),少女小雲和經手的男生都雙雙給趕出校。男生找到做婦產科的姊姊幫忙接生,又覺得這個小鎮獃不下去,要到外面闖天下,孩子未生下,他已經走了。
少女的媽媽是教師,常偷看女兒的日記,但她要到校方發現,才知道真相,尤感羞家。她看重名聲,又礙於嚴母的形象(老師的形象?)暗地裡將孩子送給另一鎮的朋友。一切都安排好了,孩子生下來就給別人收養。做母親的卻對女兒說,孩子生下來就夭折。
小雲離開是非之鎮,輾轉十年,做了一個歌舞團的川劇花旦。歌舞團來到這個鎮,但改革開放後,人們都不愛聽了,要穿性感衣服唱國語流行曲,媽媽仍舊教書,也特別照顧一個十歲的孩子小勇。他是她前男友姐姐的兒子。
這位小朋友十分調皮好玩,愛周圍衝,一天他走進歌舞團的宿舍,恰巧偷窺小雲洗澡,給她逮過正著,從此叫他「小流民」。小流民自此喜歡了這位比他大十幾歲的雲姐。他甚至悄悄在手帕上畫了她的裸體像。
少男愛慕成年女性,有人說是戀母情意結作祟。這其實受著對戀愛男女年齡的規限,為甚麼總要男女的年紀要相若,甚至男的要比女的大?否則就是帶有亂倫含意的姊弟戀?自粵語長片的哥哥妹妹相稱為甚麼又不算不倫?


小雲的團友都看她這位小情人為小白臉,甚至戲謔他們是夫妻,要合巹交杯。可是小雲只覺得他很親,比她的情夫更討她的歡心。縱然她也意識到小勇長大後,她已經人老珠黃,他決不會喜歡她的了。
小雲回到這個鎮,雖然再見闊別十年的母親,母女倆仍然疏離。未婚懷孕的少女,變為戲子,又給人發現她是婚外情的第三者,「勾引」別人的丈夫,給當眾侮辱(正如當年學校公開她的羞行一樣),又給有財有勢的卡拉OK老闆性騷擾。這是一個看不起她,給她羞辱的小鎮。這少男可以給她一點慰藉,誰知她母親偶然發現了令她吃驚不已的真相──小勇是小雲的兒子。
小雲感到不安,也疏遠了小勇。大感不惑的他,還是懵然不知。他的媽媽(其實是姑媽)更不願意交還小孩子。剛好情人離了婚,小雲便和她結婚了。誰知婚宴中那位卡拉OK老闆再次企圖侵犯她,給小勇發現,告訴新郎。結果在爭執混亂中那老闆給小雲刺傷了,新郎頂了罪。此時小雲也心灰意冷,解除婚約,最終離開這個是非之鎮。

臨別前的一晚,兩母女還是僵持不下,重演十年前的不歡而散。而另一個戀情的男子,是她的兒子,卻不像他的父親(他以為的舅舅)無情。小雲暗示她和他很像,他以為是夫妻相。小雲告訴他,有一天她發現一個男人和她一樣的眼睛、鼻子、嘴巴、前額,她就知道這是長大了的小勇。小雲叫他不要送行,他卻暗暗送她,直至火車離開月台。
<紅顏>講述了改革開放後的中國小鎮,女子仍然背負著濃厚的道德包袱。經濟發展似乎讓小雲尋找到一種獨立自主的空間,她的空間仍給固有的道德觀念所限制,形成了一種張力。未婚懷孕、戲子(那管是川劇還是唱流行曲)、婚外情的第三者等,都令她受著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和小勇間的姊弟戀,暗昧中帶著沒有利益衝突的純真,也不帶壓力,讓她重拾十年前失落了的浪漫青?情懷。四川蜀地的小鎮,總是濕濕溼溼,很少陽光普照的日子,令人混身也覺局促。原本小勇可以給她一點清明涼快的感情,可惜再難維持下去。小雲在小鎮裡感覺這種驅不散的張力和局促,致使她要再次離鄉背井,尋找自己的天地。

星期日, 4月 09, 2006

最後的日子


最後的日子
(2005)

導演:格雲遜(Gus van Sant)
演員:Michael Pitt, Asia Argento, Kim Gordon, Harmony Korine
97分鐘

流行樂手怎樣面對自己的生命?在厭倦了周圍的人和事,他只有自閉於鄉郊大宅。生活,就只有吃,睡,在樹林中遊走,在溪澗泅泳。口中喃喃自語,或哼唱自己的歌。想要孤獨獨處,未必是自我封閉便成的,也需要對別人的冷漠。你想與世隔絕,但偏偏別人會找上門來,無論是親友、經理人、傳教士、推銷員等,都為著他們的目的而來。你可以擺脫他們,迴避他們,但總擺脫不了的,是一班依附著身邊的隊友(夥伴還是寄生蟲?)。更難擺脫的,是內心說不出來的孤寂。外界的煩擾和內?的孤寂,構成了全片的主調。

格雲遜冷靜的鏡頭下,主角Blake(Michael Pitt)在山野間遊蕩,獨在湖畔,夜間伴著柴火聽狼號,大清早拿著來福槍到熟睡的隊友房中,佯作指嚇他們。他們當然懵然不知,也沒有反應。穿著女性睡衣見叩門的黃頁推銷員,只懂支吾以對。

Blake間歇性會失去知覺,友人見到,也只會扶他靠牆而坐,便若無其事地走開。至死前的晚上,拍擋們外出消遣,見到他一個人在溫室中躺著,也只是瞥了一眼便離去。

回歸本我,即回歸自然?在中長鏡的視野下,大自然像主角身邊打轉的人一樣冷漠。冷漠可以說是無情,但不殘忍。冷漠地過最後的日子,冷漠的關係,是Blake最終要面對的自我。

難忘的一幕,Blake走進練習房,樂器都破舊了,他還是拿起一把結他,熟練地、慢慢地彈起一首歌來。未開腔的咽喉,沙啞中訴說內心的抑鬱。這是片中他最長的一段發聲的畫面,是為自己的輓歌。最後他拉斷了一條弦?,象徵著生命的了斷。

冷靜、冷漠,是要叫你自己判斷,這是一個怎樣的人生,怎樣的日子。

星期五, 4月 07, 2006

一個小燈泡

原定靜靜地在飯桌上工作,更將稿件檔案放在桌上,另一邊燒水放麵,以省時間.
原初的打算給一個小燈泡破壞了.
我只是稍為著燈,它便發火--pop的一聲!
小燈泡像幸福玻璃球散布桌面,地上
我惟有收拾桌面的玻璃碎,小心地掃走地毯上的碎片,更要用吸塵機清除地毯和四周看不到的碎片.
原來要找的掃帚給一堆雜物阻塞著,只管抽出掃帚和垃圾剷,其他雜物就讓它們混亂四散
吸塵機原來收在紙箱內,再放雜物架上.又要取出,開箱,接駁吸管等,再接上電源,那噪音相信無人喜歡.吸塵機是令人又愛又恨的電器.
掃清了碎片,吸走了微塵,收拾雜物,踏上廚房的門檻,crack的一聲,腳下還有小碎片,已深陷在我的拖鞋底?,沒有小夾頭,只能用指甲拑出來.
從來不喜歡清理,但情況緊急,只有認命.
赫然發現幾個燈泡都燒了,要在白天安裝,以免家人要借用廚房和客廳的燈光吃晚飯.
剛好約了人吃午飯,便趕緊去買,要在赴會前完成,
誰知坐車來回,花了不少時間.待我離家時,已是我原定約會的時間了.
我搞了一早上,鍋裡的水還未沸,麵也乾乾淨淨的放在碗中,一雙筷子擱在碗上.
稿子也就原原本本的帶在身上.

電影節的神聖氛圍


終於可以全情投入今年的國際電影節。過去數年,喜歡上電影(其實一向都喜歡,只是沒有餘錢看),對電影的觀感也改變了,不再單以「文以載道」的標準來衡量或評價。雖然對一些港產片、某類型(嘩眾取寵)及某些電影人仍然不喜歡,也開始嘗試用電影手法、文化涵義及主觀感覺去「看」電影。

過去少時全情投入電影世界內,即不覺得自己在看戲的,即代入戲中的感覺仍然嚮往。受著理性思維的影響,現今已很難回復過去那種「無知」(innocent)的狀態了。這猶如亞當夏娃吃了分辨善惡樹的果子後,便不能再赤身露體一樣。有時,無知是快樂的。

這兩年讀文化研究,及早前看書,都令我對電影的改觀。也因著上課關係,只能在電影節中挑幾齣和同學一起看。今年,終於可以盡情,想看就訂票,毋需顧慮上課及交功課了。

好友A告訴我每年的電影節是朝聖,與一大班素未謀面,但同樣酷愛電影的影痴一起同場看戲,非睇碟或平常看電影可以比擬。這是一種群體身分的構成。每年的朝聖活動也是一項重要的宗教禮儀,由排隊購票(現在可以上網訂購),排隊進場,場內燈光漸暗,銀幕的帘子徐徐張開,院方宣告,宣傳片,到每一齣戲的片頭字幕……直至銀幕上打出最後一行字,著燈,觀眾拍掌,環顧四周,尋找陌生及熟悉、似曾相識的面孔,都告訴你,參加電影節不只純粹看戲,你是參與一項群體性的活動,甚至是宗教的儀式。

電影節作為一種宗教活動/儀式,很重要的一種元素是「臨在」(presence)。首先是自我的臨在,若你自己不在場,你也不能體會和參與這項儀式,更加體會不了其他人的臨在。其他人的臨在是構成群體的必要條件。與認識或不認識,與素昧生平或似曾相識的人一起看電影,參與禮祭,是期待「神聖的臨在」(divine presence),是一種集體的神聖氛圍(divine milieu/aura)。當同場的一群人同情共感於某一齣電影,或向某位演員、導演、大師致敬(不是請客食飯的俾面派對),彼此便形成了一種大於自我欣賞的個人經驗。彼此的個人經驗與其他人一同同情共感,體會到一種精神(spirit),甚至是出神(ecstasy)或寧靜(bliss)。

這種神聖的臨在,即使如經常舉行的宗教崇拜也未必出現。所以有人會投入不了教會的崇拜,就是缺乏了那一種的經驗。
電影節的魅力,除了是難得的機會看非主流的電影外,可算是這種朝拜(pilgrimage)和神聖的氛圍的體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