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因為參加會議的緣故,首次踏足歐洲大陸,第一個登陸的便是荷蘭;去年延續會議到了北歐的芬蘭,今年的會議卻無緣再去.只好重溫過去的一點點記憶,聊以自慰.這些遊歷的心情雖與會議無關,卻不免令人想起此生從來沒有聚集來自歐美亞非拉的十幾二十位朋友,不知何日有緣再見.
不日成名的梵谷
與一位來自巴基斯坦的女士相約參觀梵谷博物館,她要在十二時半前抵達機場,博物館十時開放,我們要從烏德勒支(Utrecht)乘火車往阿姆斯特丹,再由火車站前往博物館,預計時間後,便約在早上七時三刻出發。昨晚睡的時候,已是凌晨一時許,今早七時半才猛然覺醒,已聽到叩門聲了。沒有睡飽的早上,特別疲累,奈何要趕火車,也得以香港時時刻刻趕逼的速度更衣洗盥。想不到來到梵谷博物館前,還不到九時半。
吃過了早餐,再往博物館商店逛了一圈,差不多開放時間,竟不知博物館正門已有大群人排著隊,等候進場。梵谷果然是荷蘭的國寶,可惜他生前完全享受不到這份榮譽。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這?收藏了他大部分的作品,一幅我很喜愛的星空下的露天咖啡店不在這館內,令人失望。
其實,梵谷為何這麼重要?我不曉得,可能是他發揮的印象派風格使然。若按著他的生平看他的作品和作品的介紹,大概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想除了他的藝術成就,沒有人會羨慕他的人生。至少沒有多少人願意過他的生活--一事無成。當過藝術品買賣,教過書,都不成功;後來想像父親一樣當過小小的傳道,也是徒然。不知怎樣,他最後想當一個畫家,不是藉藉無名,或死後才成名的畫家,他希望當一位生前便闖出名堂的畫家。為了成名,他不惜離鄉背井,四處作畫,其間又和一些女人關係曖昧,與父母的關係更搞得不愉快。幸好他有一位要好的弟弟,他們頻繁的書信往還,讓日後的我們可以從中窺探梵谷的內心世界。
他的一生顛沛流離,屢遭挫折,只有靠他的畫筆表達他的感受。當你看到他四處流浪,靠弟弟接濟,罹患精神病,在克服自己的缺憾等等,不得不哀歎這潦倒的人生,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堅持和對生命的熱誠。生命的矛盾有時令人困惑,也要我們不能妄下判斷。特別是一幅在精神病院外的「密雲下的麥田」,一方面,他說這幅作品表達了「憂愁和極度孤獨」,另一方面又想傳遞「在鄉郊目睹的健康和復原的力量」,這樣矛盾的說法,是否算作他一生的寫照?這幅畫中只有兩種顏色,灰藍的天空佔了畫面的三分二,壓著下面三分一的一片嫩綠的田園。自然簡單的色彩令人感覺舒服,但他的畫筆(特別在灰藍的天空上)也展現了內心的不安。一筆一筆的灰藍,深淺不一,雖不至凌亂,並不流暢,你不能說是平靜,只隱隱然感到他內心的不安。可憐的梵谷,從精神病院出來後,仍擺脫不了憂鬱,更看不到自己成功在望。他卻敵不過負面的思想,往胸口開了一槍,只待了數天,在弟弟的懷?辭世,享年三十七歲。半年後,他的弟弟也不久於人世,無福享受梵谷留給他價值數以億元計的作品。
看完梵谷,由阿姆斯特丹返回烏德勒支,望著同樣的天空和田園,藍天綠地,對我來說,這已是另一片天地。想像梵谷極目望著同一片天地,內心的鬱結無從訴說,只有用畫筆寫在畫布上。我看著鐵路旁的樹木,葉子在夏日的陽光下飄曳,閃爍不停,像梵谷的筆觸,一筆一筆在訴說他的故事。
2004年6月19日